眼镜蚂蚁

成都文殊院曲博山鬼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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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痕凝聚着生命的坚强和神秘。

谨以此文献给那些和我一道攀援过的、没有名字的渺小的人——无论他已经死还是活着。

——作者题记

第六章

还隐隐辨得出封山禁猎后,被茅草覆盖的林间小径。

三个在大山密林中找酒的汉子,一色的蓝布工作服,白帆布裹腿袜解放鞋,一色的长发盖耳蓬头垢面,那形容不听口音,神仙也不会想到他们是大城市来的知青。就是他们本人有时候想到自己的身份,在青年前面还加了“知识”二字,都不禁哑然苦笑。

走在后面手提长刀的两个大汉,一个脸颊瘦削头发黑白凹突,额上结着道寸长的血疤,是活得不自在,酒后用匕首割头发要自己划的;一个满脸横肉,腮帮一团鸡蛋大的青包,是和前面瘦小精干的老曰血战得来的勋章。两个大汉正在神飞天外地精神大会餐,把成都一百零八种名小吃,争先恐后地轮番享受。

“钟水饺!”血疤贪婪地吸一口喇叭状的毛烟。

“陈麻婆豆腐!”青包痛苦地托腮皱眉吞咽口水。

“夫妻肺片——老子下次回成都找军妹!”

“麻辣牛肉干——老子找文工团的!”

“竟成圆干饭——你妈的老子找市革委一把手的女!”

“罐罐鸡——你婆的老子找省革委一把手的女!”

两条汉子停住了,斗鸡样提臂耸颈,几番你伸我缩,忽地大笑,同时振臂高呼:

“老天爷我干你家妈哟——”

老曰抢在他们前面叫了,声音不大,但山的回音悠长而凄紧,叫血疤和青包脸上麻木的笑霎时凝固。只见老曰呈马步挺着“汉阳造”,被青包揍得青肿的眼眶,一对荔枝样的眼睛闪着困兽犹斗的光,凶狠地瞪着枪尖上的三八刺刀;许久,才缓缓松弛,有气无力地倒脱“汉阳造”径自走去。血疤满面恐惧,目光忽闪地斜视青包。青包一手托腮,一手长刀横腰,周身的不服气,几次欲言又止。

老曰和小白脸这对测量队仅有的两个眼镜,本是测量队的一对受气包,打水端饭,被青包使唤惯了的。十三天前,和他形影不离的小白脸死了,他就变成了另一个人,由绵羊变成了恶狼,不但不再给青包端水打饭,反而经常呵斥起他来了。照青包的话说,“是吃了发面——要涨了。”青包对他在测量队“最横”的地受到威胁,当然一百个不服气:

“老子这回——叫他狗的爬不起来!”

“你,算了,他那样子,就是想找死杀人。小白脸一死,他硬像是不想活了。”

血疤在学校就是青包的喽罗,死贴的,这次怯阵了。

青包恨恨地咬牙切齿:

“他虾子不服,老子弄死他!小白脸又不是我弄死的——老子这回,要叫他狗的爬不起来!”

“那小敏呢?你龟儿子把人家肚子弄大了,就不管啦?让她们以后当孤儿寡母啊?”血疤一下就捏到青包的七寸。

青包立即戳漏的气球样焉了,止不住地发出甜腻的憨笑。

小敏是去年从农中毕业的,兵团有名的一朵花。既丑又狠的青包对小敏爱得要命,一在她面前就变得慵倦的小猫样,温柔得有盐有味。他是用强力叫小敏怀上的。小敏的双老在女儿出事后,老爸要找青包拼命;老妈坐在他门口,上溯十八代祖宗,极尽所有词汇,骂了个昏天黑地,声嘶力竭。营部的头儿巴不得趁机把这恶大虫废了,就到县人保组告了他强奸。人保组的在收工时堵住他,上了手铐就往警车上推。小敏的双亲带着小敏赶来,跪在地上一人抱一只腿,哭叫着说咋抓他们的女婿?他们是订了婚的,女儿心甘情愿的,革命的知青,和广大贫下中农的革命结合,犯了哪一条法了……

人保组的就问小敏。小敏就呜咽着不停地点头。

本来在边疆打“提前量”也算不得一回事。手铐一取,青包就扑地跪在两老人脚下:说我今天起就是你们的女婿了!要是我以后对不住小敏,就天打雷劈五牛分尸。青包免了监牢之灾,被记大过一次,从农场的五等贵族——砖瓦工,贬到山上来了。

青包是“横”惯了的,又会点武术,之后又和老曰打了三次,三次都是不到两个回合就把老曰丢翻。但老曰已不是老曰了,是疯子,是没有痛感的野兽。血流满面地倒下,又爬起来血流满面地猛扑。青包终于止不住的颤抖,后退,跌倒了。老曰的解放鞋在青包脸上变成了马蹄……

老丘私下找到青包,挥拳对自己腮帮猛击,五大三粗的壮汉,竟像小孩样拉着青包的手呜呜地哭:

“他的好朋友死了,心里难熬得很,你还和他斗哪样气啊?要打,以后你就把我叫到一边,打我几老拳得了!在天和命面前,人算个哪样哦!你我能活着下山,就算万幸了!人都活得蚂蚁样不值钱了,还相互斗哪样的狠哦!”

老丘又私下找到老曰,一支一支地抽着毛烟,苦苦劝慰。老丘是好人,对测量队的伙子真正既是长兄又是慈父,语言粗野却是婆婆善心。他苦,比测量队哪一个汉子都苦,虽是农场第一批垦荒队员,有二十多年工龄了,才比知青多一级工资:农工三级三十二元,家里下有三个小孩,上有七十老母,老婆是附近寨子的山民,在农场打零工八角一天,他老婆每隔一段时间上山,都要带回一大包老丘收拾干净的东西,都是小伙子们丢弃的破烂,连袜子衬裤都不放过。他的娃娃都穿得筋筋吊吊的啊!他最大的心愿,是电站竣工后留在电站,拿技术工资四十二元五。

老曰许久都不搭话,怔怔地望着西山的一抹残阳,突然两拳抵眼眶,将头深埋在膝间,痛不欲生地号啕:

“你莫说了老丘!不是我想打架,我不晓得我在做些啥事,我管不住自己了!是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啊——”

小白脸是替老曰死的。

测量队的勘探,没有任何科学地质考察的保险系数,而横断山脉的风化岩断裂层,神仙土,山洼的沼泽,暗河,溶洞,在没有专业技术知识的人眼中,没有任何标志。测量队主观的小心谨慎,对客观自然环境的自卫防范能力,几乎等于零。有五千年辉煌文明的华夏子孙,突然反璞归真,回复到五万年前的朦昧状态中了:举国上下都那么煞有其事地相信:人定胜天精神万能,相信原始人的标枪能击毁原子弹。一时的疯狂,抑制了多少民族的生机,给子孙后代留下多少隐患;灾难深重的民族,由歧途走入维谷,面对没有退路的沟壑,又需要多少血肉之躯来铺垫!

自从发生伤亡事故后,今天谁去探路,就成了测量队最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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