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蚂蚁

TheEndO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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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言的诗

抒情诗

你的目光,像那些被窗户阻挡的风刚涉足我的小院又移向别处我吃不透那些躲闪的碧绿和金黄噢,这些情绪如同刚刚出蕾的蔷薇新鲜、多刺,貌似你本身我和我的孤棹之舟陷于暗处当第一道光跨过子午线我便以闪电的速度收集每一缕晨安并用它将你的夜梦缓缓打开该醒了,我新鲜又多刺的小玫瑰我的窗台坐落于你的对面下次,请千万用目光将透明玻璃叩响只需一声,只要手臂微微抬起我就会以箭步冲下楼去——.9.20臆想者症候群雾水在前方放置一面镜子,略暗它模糊远山,也顺带模糊工地的直角这些现代主义的钢铁和混凝土在晚秋吹响鸽哨:那引领时代的口号叩响溪流深处的果核。母亲也在叩响果核,她精于核桃和板栗的打开方式,一双儿女比她还要熟稔使用工具的角度和力道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欣慰了授之以渔是她永恒的真理尾随童年的记忆,姐姐和我跃入星辰房子、竹园,还有黑湾,一同变为倒影对面传来笑声,悦耳如回音每次梦醒,姐姐的掌心都印满我的指纹——(它们是血缘的脐带)我望着眼前的含混区域,它们终将沦为废墟。总有人听着哨子赶来我不知搬运的队伍中是不是也有个老父亲他不断往返于废墟和废墟的流放地并以黄色安全帽抵抗命运当臆想在阴雨连绵的山丘成形当故地沦为背景,溶于笔纸交接处的是母亲的针线,和父亲的斧痕下一次长久凝视,就是生与死的告别姐姐将和我牵手:一切都会完成.10.28初稿.10.31定稿

冬日即景图书馆旁边的空地上,遍野哀鸿它们是昨天晚上第一次涉足大地的新生儿但同时也使命般地完成了某个轮回它们中的大多数是缓缓飘下来的并通过叶脉的撑持落下一阵风树下的花脸猫通过瞳孔告诉枝条:时间在最大的尺度上只有明与暗在南方,一夜入冬的组合从未松动但极少有人关心蛛网的破败,水蜻蜓的销声以及泉水的流速和粗细,还有些海棠花总以为春天过早地来了,它们猛然掀开太阳编织的假象,但那里并没有被子所以,一切今天的花瓣都噤若寒蝉一切的混凝土都返回石头/11/24如果我没有看到此刻十点了,阳光终于炸裂它们在层云深处生出金色的花并用手拨开水的另一种形态如果我没有看到此刻就会遗落白鸟的“喙”和黑法师*投在窗台不断旋转的影子不远处,东湖的水复制着狮子山如果我没有看到此刻,就不会听见湿地松向鱼群发出信号:构树和香樟已经成功入侵没有事物能始终站在链条的顶端返回萧瑟的复羽叶栾树同口衔松子的灰喜鹊一遍遍重叠如果我没有看到此刻,冬天的信使就找不到我,至少很为难*注:白鸟和黑法师均为多肉植物名字。.11.14武汉气候年鉴江城的春天很短它总像高速列车疾驰而过然后消失。知了一叫夏天就跑了进来五月的悬崖很是陡峭不必赋诗,词语便在天台接受炙烤。“看海”彻底沦为反讽初秋的回声让果实翘盼已久,情理之中的召唤再度无风:热量终日盘踞串起明晃晃的忧郁年底,气温突降冬天的礼物携来寒意它们柔软、潮湿,从容拂袖月亮一夜筑成长堤

.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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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河的诗

坛子轶事*我在田纳西打碎那个坛子,它不再浑圆,在一座山上。它曾使得零乱的荒野环绕那山。荒野永远向它收拢:在周围阴沉,不见荒野。坛子在地面上,把阴影分着,仍然分着,什么也不像。并不统治每一处。坛子曾灰暗而空虚。它开始释放飞鸟或树丛,像田纳西别的事物。*改自WallaceStevens《AnecdoteoftheJ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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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上的诗

“天台构图”冬天提前钻进诗人写信,这次一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艰难“也许有些东西是必须送达的。”于是一个散步的古人误入午饭时的小卖部或是山丘上,猿猴此起彼伏地对彼此惊叹那一朝也该在街道上死去吗?而街道明天会是怎样的形状?心怀不轨的居民登上天台系连起星象与明天的事情今夜的星星本不该更加不像语言但这就叫当下,在两个季节交界的夜晚虫群飞得像睡梦中的咕哝“雷声和乞儿”

雷电坠落在乞儿的礼拜堂雷电坠落在乞儿的礼拜堂雷电坠落在在乞儿的礼拜堂起初,闪光明亮颜色轰隆烁烁隆隆嗡隆回响嗡嗡幻听等待云风米的里程碑风市尺的里程碑风风山的影子尖端山的影子后面山的后面上一秒的里程碑势能因果运动可测可看可达纠缠的巧合的这一秒相遇流浪停驻回旋再停驻安眠如鸟筑巢将垃圾带回来再安眠停驻了冥冥感应惊醒失去名字失去屋顶失去佛像改变了居住新的居士不同地伏在地面新的沉默的祈祷明亮颜色轰隆烁烁隆隆回响嗡回答是纠缠的巧合的惊醒地面不冰冷地面冰冷他吃了一惊,小半个馒头掉在地上《新中国小曲儿》江滩的人饮江滩,虎泉的人唱虎泉;四肢无力的人耷拉着脸,安得广厦一两间。游子一去四五年,学会了“家书不值钱。”告诉送信的你随便写,反正这辈子说不利索人言。深秋瞬间的卡农A:冷的,或时而感觉不到冷的B:他们从鸟群的下方飞过C:飞在最后的那一只依旧平稳异常A:在左,或者在右,或者未能分辨B:他们飞过,说着新诞生的一种语言C:鸟群的腹部,一群鸟靠得紧了一些A:这一步,或那一步,或下一步B:他们说,恰好就在那个时刻,或恰好就在这个时刻C:鸟群仿佛静止了一瞬,仿佛这一时刻有些不同A:所有的颜色,全都是秋天B:他们得出了结论,不需要什么理由C:有一只划出漂亮的C字,抢先跨过水泥小路A:这是我不会想要定格拓写的瞬间B:他们的结论没有反对的价值,于是默许C:黑色的鸟,恍然分不清哪里是头哪里是尾A:它——让我甚至无法作出一个答句B:他们走入宿舍楼,宿舍楼前停满了车子C:有一群鸟安静地在低空掠过他们的头顶《餐厅和它的倒影》1.餐厅一隅“如果我们早些到达,就可以从中午坐到晚上,人群在我们的身体与方桌之外旋转,仿佛孤立了我们仿佛使我们可以离得更近……”但是依旧不语。沉闷的空气温度变得平均。“碳酸的储量还足够吗?”糖留在水里还不到续杯的时间,这个街区就已收缩到了弹性的极限偶尔也会换成咖啡。尤其是雨天沉默时味道会和今天不同。只有熟练者能被习惯提醒这种不规律的胀缩在二人之间,在发条上好后绷紧的分针与时针之间秒针的声音略微衰弱。用力不足二人又将桌面压紧了一些。桌面依旧不作声。这是第几天了?地球变热,缩小,倒入杯中,与未溶尽的咖啡颗粒一起旋转,把静止的二人孤立起来2.房间的另一个角落杯中的糖仿佛重新结晶。一扇门废弃,平放,到这个角落,被偶然的人独占可以出声吗,在空座位的对面?人群时而进出身体,无意义地互相摩蹭,像杯中已经不足的气泡桌面轻轻压住玻璃,顾客没有脚步声金属镜面里映出古代的水晶。占卜得知的未来中并无苏打。如果有谁愿意作证那里是一颗柠檬,和远处一颗透亮的石头正在变得稀薄可人早已不是一个气泡。服务员走到另一边,那里刚刚有一对情侣沉下柠檬核落至杯底,“能够融化吗如果是如此大量的糖?”喉咙咕哝出绝不会感到熟悉的声音。外面下雨“然后就是拼不回去的打碎的缄默然后就不会停止,不会停止的泉从杯底冰凉地上升到柔软的上方,那里是熟悉的一切。但我已经从那里逃跑了,如果我打开了门……”

《她的诗经》

一束肉干和一架棉布衣物照射下来

投映出田地一般浑浊的我们的生活

季节到了,四合院里一切都是盛开的

所有蚂蚁都会发光,都会飞到空中去

屋顶两只喜鹊肥胖地靠在一起

感到倦了,就互相蹭一蹭羽毛

庭树下有人呼吸着距泥土一米的空气做梦

只要她想,便随时可以站起来,穿上长袜

恢复与过去、现在以及某一个未来的连接

而她并不讨厌这些,甚至有时还会主动地

把自己脱落的碎片交给零和一的铁索

搭上缆车前往另一端未知的人的住处

然后把手机一扔,迎接一天里她最喜欢的早晨

早起使人放松,除了口红总令她不觉小心翼翼

《苹果啊苹果(——我也曾梦想成为教师)》

苹果啊苹果,你还没有出生就在枝头

请拿着号码牌仰头对照座位

你会顺理成章地长在那儿,既然果树

已经顺理成章地等待在那里

苹果啊苹果,你该回答说“爱”,即使你

感到恐惧。赠予你的这一切都恰恰是你需要的

你不该为真相而害怕

请从腑底说出感恩的话

苹果啊苹果,你还未能成为季风的瞳仁

替它毫无悲悯地怒视天空,正对着

衰老而患上白内障的银河

当它需要眼睛的时候,你就会听到召唤

苹果啊苹果,哪怕你不愿意做出回应

也请不要就反复折磨不再柔软的时间

暖季的昼夜十分容易起皱

有多少理由向海,就有多少理由指向沙漠

苹果啊苹果,你要始终相信

一切都只是一场漫长的感冒:就算是

咯血的赤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

明天就要来了,明天是那么温柔,那么温柔

《TikTok,HolocenesBestInvention》

(时计,新生代最杰出的发明)

九月一号到了,液晶变幻。啪嗒

谁从楼顶跃了出去还没有落地,寂静。咔哒

一个新的人出生,长得有些像某个已经活过的人。啪嗒

嘹亮的声音说请铭记一个历史性的时刻,回声将在一秒后荡起。咔哒

手表是如此便利的发明,有人如此感叹啪嗒

道。尽管数字屏幕让他什么也咔哒

啪嗒

咔哒

没有听见。但他确实侧过头去啪嗒

听了,身上突然就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咔哒

天气回暖,说不上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啪嗒

气象台却可以预报,它将在什么时候结束。咔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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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榛的诗

薤露三首

其一

风正灌满我们的日子。风中传来掌声,

你便到我这来。路上你听见愚公的后裔抬着磐石歌唱:

“东山高,东山上降下大雨。”

有漫长的岁月临到我们,来跽坐品尝对方的覆灭。

我们已在千万年的造山运动中不幸化为草木。

春天的夜里鼓角齐鸣,我们向最温顺的哺乳动物发射种子,风中传来古久的节律。

我们用躯体抚平褶皱和断层,目之所及,一砖一瓦都在生育。

远处有人敲钟,凉州城里忽然长满山峦。

黑夜里,你跑来的路上已经停满旅生的稻粟。

在群山的注视下,我们痛饮狂歌,羁留在分别之后,

直到星宿们自愿凋零。

其二

天气预报结束了,夜间有风。

母亲边哭边剖开剩下的鱼。

她的山依然堆在那里,尘土越落越多。说好的黄衣力士没有如约降临。

母亲的梦里浓雾弥漫,父亲如马匹般嘶吼。

像一枚电子钻进金属,他就这样踏进拥挤的来世,被创生的自豪已荡然无存。

早上空气里布满砂土,一滴露水也没剩下。

山脚边是昨夜被闪电击死的伞兵。他落在湖边的铁锹化成黄菖蒲。

其三

太久了。作我们婚床的树正在屋后枯干,

市场上买来的鱼,腹中没有你的消息。

现在你抬起头便能看到桌子中央唯一的橘子

凉、甜、透明,

像个海岛,孤悬在心思里。

现在,我们的朋友都已化为果皮,

种子们聚在一起,欢度重现的春日之光,

以身体酿酒,吹响父辈的笙箫,

在南岭的绿竹中跑、笑、炫耀洁白的胚乳。

风中远远传来掌声。

纸上的事情(组诗三首)

布老虎

布老虎穿着大红的喜袍,

深夜它就变成漆黑的物体如同死神。

故事应当讲六行或者七行。甜的故事,鸡蛋,面目模糊的大夫。

那时候谁都已经垂老,喝着溶满硫磺的温泉,吃钢铁和星座。

爬一座顶上有佛的山,看一眼佛,再从后山下到田野里。

咳嗽。

朝霞雨、晚霞晴,殷红的晚霞中能行千里。

你在黑夜里开门驶向群山,公路两旁开满小黄花。

采莲曲

你永远不会见到衰朽的挖藕人;

莲花和莲子已经在夏季被少年们摘走。

六月你去采莲,你看见很多船在采莲。

七月你再去采莲,少女们正在岸上嬉戏。

八月岸上有风。你弯下腰去看到鱼。

那年泄洪的时候,无数大鱼被冲掉头部。

老人炖的排骨还没有熟透。

仙人掌

仙人掌生长了六年,护盆草生长了十年。仙人掌的刺留在窗帘上。

此刻你想到北方漫长的白日和干燥的马,马匹的气味如同老人。

哥哥,你靠在仅存的湖边喝着酒,胸前磅礴的银饰宛若铠甲。

此刻世界边上也已经没剩什么词句可写。

哥哥跨在巨大的佛头上,脸埋在肉髻中间。

哥哥,你的白衬衫将抵御戈壁的一切疯狂。

灰色而皮肤剥落的仙人掌伫立在窗边。

哥哥,我能在你身体附近闻到一场雪崩。

第十一夜

今天我有船就是为了沉没。

我有一条居心叵测的鱼,就是为了停在玻璃边缘:

最难画的画中山重水复。

第十一夜里我们像手艺初成的建筑师,

好奇地打量对方深海里的迷宫。

我们远离鱼群,升上海面吮吸月亮。

世界早就溃疡成一粒饭。

我们从创面上舔舐下久违的自由。

沈阳今夜有人递上北方之杯。杯中斟满小时候住过的灰房子。在嘎哒作响的太阳下,只允许它们歌唱。今夜有人吆喝:回收偶然性,回收小混混们的拳头。锵,锵锵。他递上遥远的北方之杯,要我一饮而尽。街道上,不会说话的孩子像鸟儿般发光。在嘎哒作响的太阳下,它们偷偷地笑。这就如同红松木穿过我的身体;这就如同:语言在鸟儿织成的时间中逐渐丧失词汇。今夜我和电视塔并排站着,月亮大过房子。一枚树立在每个城市里的巨大器官:射出斑斓的电磁波。我的身体还有那么多景点你不曾游历。

瓢虫,致近藤小姐九点半你起来了,地铁咣铛咣铛穿过站台。邮差戴着如几丁质般黝黑的帽子,举着锋利的信;猫蹲在光影交界处。现在,你就像二十岁的我照了哈哈镜。月光轻轻发热,地铁驶过脚下躁动的水面。我们都是一出生就没有身体的孩子。狂热的睡眠似乎在你身上占了太多便宜。近藤小姐,您订的瓢虫永远不会送到。现在,我们就像二十岁的自己照了哈哈镜。地铁咣当咣铛穿过开衫的袖筒。我们这些一出生就没有目光的孩子。

史诗因为爱你,我在阳光下晒所有的鞋子。他们的气味如同初醒时分的叹息。在清晨我喝水,摸猫,去图书馆,因为爱你,我在三月等樱花开。十一月起风了,月亮殷红如伤口。因为爱你,我读高三时曾躺在深秋的风中,亲吻当时那个男友。有一点剃须膏粘在他的耳后,直到我们在天桥上分手。他跺得那铁皮哐哐作响。因为爱你,我在人群的波光中做齐格飞,做鲁斯兰。我猎鹿,横渡湍流,与皮毛华丽的狼搏斗。当一切事物开始收缩,我走到深潭边,因为爱你,我俯下身不知该做什么。当然我知道这些事和你无关。但这都是因为我爱你。

灯塔水母让我们假设世界上存在灯塔水母。它如糊状物般扎心,发出的光沾满酸液。我们假设灯塔水母悬浮在撕碎的纸中,它的心脏透明得可以攫住太阳的利剑:水母的上浮,蘑菇的生长。现在,让我们假设灯塔水母是不死的。它们每到秋天老去,春天回归年轻。水冲击死亡的水手。灯塔水母附在他身上使他发光如堕落的晨星。科学家们又假设,五十亿年后饱胀的晨星会吞没我们。这个时候,灯塔水母该怎么办呢?它甚至感觉不到被太阳的利剑电离的疼痛。

琥珀宫

被丢失与被哭泣的就是那琥珀宫。被黑暗的潮水洗涤的就是那琥珀宫。被倒悬于沙土之中的是那琥珀宫。此去一别应当经年:曾经的鱼脱下衣服给我披上。森林的森林中积满火苗。诶卡列达、卡列达、你的名字像滚烫的松脂裹紧我。被喜悦的与被灌醉的就是那琥珀宫。被从倒悬之乐趣中解救的就是那琥珀宫。诶卡列达、卡列达。

注:卡列达,立陶宛语“圣诞”(Kalédos)一种变格的音译。

世俗的爱情

我把手机里每一个联系人改成你的名字,

然后低下头抱着它亲吻。

这样在其他人看来,我不过在玩手机而已。

橘子剥开流出汁液;有的爱人没法想念。

我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呼唤你。

我写算法计算你,我雕刻你成独木舟,我已二十一岁。

生命的消逝迫在眉睫,像每天的待办事项。

盖满穴位的橘子,埋在馥郁的黄昏之中。

好了,现在手机没电了。

没有什么能打扰我赴江边折腊梅的计划,

除非后悔的事情发生。

榛子

你知道开榛子有几种方法吗,亲爱的?

用锤子,核子加农炮,用反编译软件。

今天校车没有关门,我的焦虑开阔如湖。

秋天来之后都是这样。栗子在身体深处噗噗跳动,核桃在记忆的睡眠里磨牙。

灵魂的灵魂中铺满灰色的榛子。

冬天里山前的灯落向地面,蟋蟀在梦里嘶鸣,清晨的树上缀满榛子。哦不,露珠。

你走了之后,榛子就盘旋在一切事物上空。

现在桶里剩的榛子都打不开了。亲爱的,

武汉昨天下雪又下雨。

扫墓

春天早晨我上山找你,你站在那像棵树。

清明的时候雪已经化了。

我就在烟气腾空的林子里找你,直到

一场大雨打湿天台上的被子,于是有了夏天。

夏天的寺院两侧坐满绣球花。

等花都谢掉秋天就来了,秋天挤占了你的身体。湖在脚边发烫。

初冬时分我们躺进松软的夜色,夜色如盖子扣在头上。你想等来年再开口,

但来年又下了雪。我们从没有机会

谈曙光微露时的药,谈无影灯,谈为什么希腊人给星座起的名字都不像。

比如猎户座:飞得太远回不来的风筝。

悼S君

子弹注射进你苍白的血液。

你战死在床头,身体北上撤入冰冻之地,

手中唯一的武器是破碎的冷笑话。

你有墓碑,生前也曾有爱情。

你那正雨中漫步的女友缩成一个小小的环。

套在她夜间的床上,套在她夜间的手纸桶上,

你在十八岁上被拆毁,像是失去灵感的诗人,

有父母刚刚因此哭过。

夜里停电。父亲熄灭,母亲嘤嘤啜泣。

是你讨厌光吗,她问。

无题——致梁上

此刻无人降临。冰冷的东湖水早已抱紧了我们,

就像雪会继续下、青草会继续生长、我会

倒在地上,耳朵里淌出河流。

梁上,你重新听见了河流。

我们平躺在船底,面朝星空,重新听见了河流。

此刻有风吹过风、草倒在草的背上。

我满含泪水,此刻有人死去。

恐飞症

夜里,在街上唱歌的人都是滴水的星星。

你低下头:地上铺满金黄色的房子。这是秋天将要过去的征兆。

在秋天我发现你的呼吸没有玫瑰芬芳;玫瑰在必碎的花瓶里已经枯萎。

双脚离地,我便惊惶如充满发光气体的月亮,嘶鸣着穿过东八区。

在至高处我们冲泡光明,焙烤希望,静候夜晚来临。

你、你的乡愁指向遥远的星体;要飞去的地方正值春天。

在花瓶摔碎之前,我要把体内前定的诗都掏出来。

请在安全带灯熄灭时让我睡去。

菩提

我蹲在黄昏中享用整个下午的洁白,猫所属的角落硬而凉。

就像很多年后将坐在黑暗的角落中,

向母亲直播一个晴朗黎明的不祥降临。

下午光景里计算机忙着卡死,布忙着打褶,

我们时刻在黑色玻璃板上丢失进程。

每每重复的事物却仍需要预感:

月亮升起时,有鲜红色的错误从腰背向全身蔓延。

这错误像是硬而凉的猫咪,暖而软的鱼,

脏而神圣如星月菩提。

下午光景的不幸,画出来便是红色波点

回忆高中时我在回忆什么

数学是具体的。教导主任是具体的。

盒子里的饼干是具体的。

我恸哭着在厕所里见证初潮。

初潮圆而硬,如同盒子里的饼干。

不要在诗歌里问我忘没忘:

昨夜,月光所到之处一片鲜红,

影子里走着几个胖如蒸馏烧瓶的同学;

我终于长成了一折就断的大人。

关于你我还能想到什么?

烧麦、曾经的爱人、蓝桌布。

除了初潮,所有的痕迹都被粉刷干净。

这仿佛被鸟儿部分消化的故事,

随意抛向大地;何其悲伤又何其荣幸。

当我一遍遍决定要流下泪水,室友轻拍我肩。

冬河在身后燃起波光。

▲▲▲

姜巫的诗

卖药的葫芦

(一)

大地是麻雀板凳

一脚踩空的,胖子大都督

拉面般

您瞧怎么着

装好药,埋好枪,看好门

关好窗,曾经这家伙,清白地

把姑娘开进兄弟

把兄弟送给骨肉

把自己射入

背黑猫的圣母

圣母把他拾起来,扔出去

好死不过,飞机拉皮条

天网黑黑

他的支点在人民

仿佛一个远荡,就能在管道重生

拍拍手,轻易就能

猫成一尊大鼠,收起尾巴

就能在人间阔步

啥事也没干,就有芝麻

前来敲门,毕竟他的身后

站着无穷的父母

他们在大风里脱皮

红红的扎着像红红的钉子

不见风窟窿,不见水窟窿

(二)

曾经有侠客,就蛇吃大葱

叫什么?二把手。谁说的

吃梦说唱的黑人

曾经有侠客,见风就长啊

他用胸脯啊,割开过利刃

用眼睛,轰碎过流星

一天夜里,一个

浑身冒着雪,汗里淌着手

光头颤抖着月亮的

二把手

从一把斧头归来

吐啊,吐啊

吐出的全是蛇

您要不信,吹一口

巧若天成的大风

保证它们褪下

红红的窟窿,不好

咱们的英雄,伟大的侠客

被蛇吃了

吃了,妈的,蛇

你要不回来,老子就饿死了

天桥之六:心有灵犀

三千里之外,有人隔空打拳

你哗啦啦的碎裂,从余下的日子里

传来隆隆的回声,记得二十年前

我梦见你,微笑着,拿走我的名字

此后的占卜,只需在告别时进行

甚至还有老鼠,在虚无处起身

它们明亮的内心,悄悄释放出

悄悄的黑暗,佛祖喂给它们的

是我永远失去的,你也没有见过

却一样微笑着,将无形的幕布

扯了又扯,假如今晚可以

再拜一次月亮,你疯狂泄漏的尘埃

是否就能够,补回我们飞速流失的残影

如果即刻天明,那请给我一面镜子

我要好好辨认,失去了名字

我究竟是谁

天桥之七:意外

若世间再无因果,你就得上路

漫长的来世,因你的先行,她的延误

将再一次错过,不算糟糕的梅操电影

上帝负责销售,很遗憾你的意外

是他最无奈的工作,如齐眉降落的大雪

总要砸中我们其中的一个人

伟大的骰子,反正我胎盘落尽

你就滴溜溜地,给我转出一个奇迹

别管我患有耳鸣,我照样能听见

来自四面八方我的缝隙里

上帝手卷着喇叭尖叫,说就算

把他加起来,也挪不动我的一小步

天桥十五:《田野黄雀行》

一个天才踩着天才黄雀

设身不处地的,兀自飞过沧海

在那极限,在那慢镜头

也捕捉不到的

在他们抱头痛哭的那一瞬间

竟然有人,把自己分别装进

背着天空战栗的

黄雀和鹞子,但无论怎么小心

都免不了彼此下坠

令人惊骇的是,最终的陷阱

却是自己的姓氏

而且越是害怕,就越无法拒绝

罗网的吸引力,仿佛上帝

拥有上帝的视角,给万物安排了一个

站着说话的兼职

仿佛站着,就能加速自己的进化

*《田野黄雀行》曹植与李白各有一首。

天桥二十:醉太平

父亲拄着伞啊,母亲打着雨

我在大象上想事情

慢慢地,陷入骨头里,跟着疏松

别让风进来,别让雪出去

一旦有人对着我,轻轻吹一口

我就再也无法醒来

冬天太冷了,我的小火炉

挣扎着也要睡去,我的眼睛

鼻子,耳朵,都不想工作

它们开心地,失去自己

开心地,把我留给黑暗

这里安静的,奇迹都不愿发生

谁又会在意,我把自己包成琥珀

包着腐烂的雪,也不会有人问我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好吗

天桥廿一:阿特拉斯

改朝的帝王,往往

凌辱前任的宫殿,换代的狮子

总是杀死年幼的情敌

而太阳背面

在那些死去的,沉默的,不惜以

千百次的起跑抵抗衰老的

顽童,逆时针站在镜子里

拖着长长的后悔,偶尔的欢愉

也是来源于弯弯的一握

手,有时候安乐

也能旋转着入门,更深的启动

抢先于漩涡内部的曼陀罗

有时候沉默

也能举起彼此,你的双肩

一样空白着,进入永恒的双手

▲▲▲

鹤引的诗

番隅

1

我还是更爱与你在阳光中相遇

更爱与你在阳光中相遇

我还是

2

已经等好久

这朵花开的多好

你会回答我吗

3

不不!我从未试图理解你。

以人生的方式来热爱你。

我是抵触的,对于幸运——

这些消磨我生命的小东西。

从来我都善于交换,拿出

你所有的钱币和心,我姑且称量看看。

从未来帮你看一看你——

用以维持交谈,维持热情。

13

就是

轮船上的苍蝇

所谓的虚无不过是一个幌子

其实你从未存在过。

三颗泪

瞪着眼,还祈望

香屑里走出温暖的故事

昏黄啊帐子上蛾儿都歇了

指甲老长老长

翻出那席旧袍子,用

冰冷的手去忖度一再削减

女人的腰身

一抷尘土未到时候

座钟的簧失了力,让分针秒针

和时间一样戳在光里

匣中书信霉味好闻情真意切

说些流于笔尖曾在的人事

我也在最美的时候最为富贵,

但是流水。

三星路天桥

那些人陆续地分开,有次序地

一个一个,和我错身而过

我把某种声音溶进沉默

这个时候大风开始

喊我

和我所吞并过的光阴不同

我爱这些

穿透我的而

不伤害我

好比,街边的鼓点

以及重复。正次的吆喝。

叶子要落去穿过那个鼓手的眼睛

优良而惶惑

不为某种改变的目的

你就经过我

画家

一支笔掉到地上,颜料四溅

以此开始,画家

把他的家画满

不得吞咽

到了夜晚

白天送走他最后一批食客

云撒散开经年的稿件

以美为酬劳,供世间畅饮

八种颜色的霓虹

攀附湖边巨大的透风的墓碑

总有人想善待我们

而我们以恶峙人

樱花在秋天开了

诗人切开他敏感的心

一点一点展示给我们

他的手被笔尖扎破

他的痛苦没有声音

▲▲▲

板寸的诗

乌木

闪烁乌木色泽的

眼睛映出你冬日花冠

空旷凝聚而后弥散

游于深海采集四野的暗响

我谱出涡旋与洋流

织写唯一的频率

等候绝迹于时间的鲸鱼。

黑夜与时间,子宫和孩子。

有人尖叫着点燃金色陨星

划过静默无边的海洋

命运低沉的纹理路遇玫瑰悄然失焦。

白昼边界

你高举藤蔓与双手

徐徐滑动一场未命名的大雪

去埋藏锈迹斑斑的童年台阶

乌木安眠。

我们:

呼啸而过的人

遗落了大海的人

在雪中沉默地预言破碎的春天。

16.11.4

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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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的诗

大雾

一辆辆车从远处

开启雾灯

像马扬起尘土

白茫茫的大雾上

是夜无边的黑暗

幕布早已垂下

浸满寒水

隔在万物之间

我就在身旁,你看不见

我试着发光,模糊一片

二〇一六.一.六

豹子疼

夜里,一只豹子跳过窗户

来咬我的胳膊

来啊!来咬我胳膊

牙齿咯咯作响,来啊!

我一拳打上它额头

剥它的皮,自己钻入其中

现在我是豹子

我是豹子!我在星夜跳跃

我是豹子!我跳出窗户我在原野飞驰

我是豹子是痛苦的豹子!我有咬人的痛苦

有生长的痛苦,我疼,疼痛把我充满

疼痛充满我肉体无法容纳让我呼吸

让我倾吐让我抽搐!让我大喊!!!我

大喊我我流下眼泪我我我冲过泥沼但

我听不见我不伤悲我并不肮脏我干干净净

我咬人,我生长,痛苦是我的甲冑

内有倒钩

二〇一六.二.二十六

投水

嗖!蛇从肉体窜出

在水里电去

一道白蛇剧烈地抖动

灰色的水面有波

水里有蛇,直直弹起!

信天翁

飞入大洋风暴,一日千里

二〇一六.五.二十一

给《释疾文》的卢照邻

夜里

夜里的街

有花卖

夜里的桥上有更多灯火

归鸟在巢中仍时时鸣唱

夜里的云

收回下午的雨

夜里只剩下积雨的路

积雨的桥

上有更多灯火

积雨的街有花卖

小女孩熟睡在奶奶身上

二〇一六.七.六

謎題

休止符卡在弦。弦之間

無聲的炸藥。但很短暫。

之後就是樹的搖動以及

走在水上的聲音,走在

夢里的湖面,不會沉沒

站在倒影的腳上。

霧氣。四只梟、六只貓頭鷹、

七只歌唱的--七根弦!

六根弦四根弦!全部折斷。

二〇一六.八.二十

沒有謎底的猜謎遊戲

不會像我這麼有耐心

等餘音

氣球

雨停了

賣氣球的老人在街上,風涼

涼的,讓他們輕輕飄動

沒有行人更沒有孩子。

沒有孩子會來--

他們的父母知道:氣球會跑氣

會蔫。或者在天空爆炸。

更何況街道上積水呢?

老人的腳尖懸浮一厘米

二〇一六.八.二十五

通道

通道→你的身後

通道→《裴將軍帖》前

→骨頭,→夢

......→?

通道:得以離開

直達!穿過一些--

一些不平衡。

一些鹽的墜飾。

二〇一六.八.二十九

容器太小,容易

滿足也容易空

瑚璉。鼎。

不!

鐘在歌唱

二〇一六.九.九

夢夢

夢見夢本身。

"你好陌生,人。

我為何在你的體內"

"那是面鏡子,"

夢見夢本身,

"從中得見黑色的日"

"此時葉子在窗外

被吹動,那不是我

是種可能--"夢見夢

本身,在將醒的一瞬

二〇一六.九.二十八

斧奏

哈哈!弹奏一把斧头

在落日血泊里,哈哈!

到山塌!掩埋我!在墟里

哈哈哈哈!斧子声埋不住

变成一株幼苗。缓缓长大。

落日,朝阳和雨。无声地。

养育我。山川层叠。

而辽阔。成熟。一树沉甸甸的

斧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互相

撞击叮叮当当巨大的吼声

震耳欲聋!!!不住地弹奏

到山塌!!!在落日血泊里。

二〇一六.十一.十

火从每一个缝隙溢出

这些火层层展开,喷射!

喷射复又下落。

各种颜色,各种温度,各种

声音,在夜里。变幻。

这之前,众火涌入容器

容器——一座火山——我

在其中心。漂流。

就这样裹挟,向上缓缓

倒数。火一层一层展开

直到时针,正对着你。

二〇一六.十一.十五

寒潮

日中树都黄了,一夜之间

叶落。铺在积水的地上。

快递员唱歌!在雨里,没有

伞,电动车呼啸而过,他冷

遂大喝!这时大风我的伞折断。

我想我可能需要一架雪橇。

北方都下雪了,这里还没有。

只差一点点,时间紧迫。

把一把椅子钉在两条竹片上。

就像小时候,当初雪飘下来

我们也无声地去折断竹子。

破开的竹片下是蓑叶,中间是冰雪

大姨夫拉着我滑,笑惊觅食的鸟。

而现在不再要绳子。要挡风蓬。

二〇一六.十一.二十二

▲▲▲

小将军的诗

1

心情难以平静

看见那化不开的黑暗

阳光无法照到的地方

恐惧还是多于愤慨

黑雾已经凝结成了液滴

置于这团团黑雾中的人啊

有的泪眼朦胧,楚楚可怜

有的瞳孔放大,面目狰狞

有的双眼无神,茫然若失

从他们的眼神

就可以看出他们的经历

当我看他们时他们也在看我

黑暗也从我的眼里

蔓延到了全身

我也因此得了重病

2

寻了多少日夜

找了几个春秋

你在哪呢?

彼岸、此地

你到底存不存在

以太

出问题的是时间

还是这个时代

我不知道除了自己的眼睛

还有什么可以相信

我知道任何挑战时间的人

都会化为历史长流里的尘埃

她说

速度快了会变的又胖又矮

我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她说

时序可以颠倒

我就以为一切都可以挽回

3

我听见了你的声音

随意演奏的乐曲

我看见了你的背影

翩翩、悄然的离去

画面在此定格

只有你那鲜活的身体

和我波动的心

4

假如我是一片叶

我要长在高高的树上

充足的阳光,新鲜的空气

午后悠闲的日子里

要和风轻轻耳语

当我老了,怎会留恋高枝

听了太多风的故事

终于可以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在西

即使明知会落地

总有好心的人儿

会把我从地上踢起

一场凉凉的秋雨

我失去了生机

还请另一个可人儿

将我无情的碾碎

5

今夜星光灿烂

今夜无人入睡

耳畔响着的名曲

那悠扬的旋律

营造诗里的梦境

梦里有酒,有我的故乡

还有吉普赛的善变的女人

▲▲▲

伍青的诗

《单恋》

迎风绽放的樱花

误把冬月的乍暖

当做春还

正如

等你的我

猛然打开门

却看到邮差。

《初冬遐想》

我在江汉路捡起一片落叶

想着它来自很久以前

秋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桠

我仿佛又听到了炮火连天

行人在橱窗外匆匆地走

就像光影逆着时间川流

耄耋老人偎着炉火烤手

他闭着眼睛给我娓娓地讲

年的那个秋

那一年也像今天那么冷

江面上跑着小火轮,

码头仓库里堆满枪和盐

黄包车穿过窄窄的巷子

转眼消失在夜幕降临前

水陆街21号的小楼

有一个开满鲜花的阳台

这家的女主人从上海来

衣橱里叠着旧旗袍

桌面上摆着老刀烟

还有刚起头的呼兰河传

“自打淞沪口沦陷

江城的风就一天紧似一天

飞机在头顶盘旋

江底还躺着它们留下的炸弹

有人黑暗中小声谈着延安

有人争抢踏上开往重庆的船

那情况像极了今天喧哗的地铁转乘站”

炉火半明半暗

趁着余热温了半壶酒

老人从炉旁起身,送我离开

皮鞋踏着木地板,

从楼梯缝隙跌落进岁月尘埃

我回到街上,暮色微阑

想打一辆的士却等不来

忽然发现这是抗战前的汉口

是初冬里的年。

《致舒婷》遥远的厦门岛上有一架大海的风琴排浪是琴的踏板潮汐是琴的回音抚琴的人常用它来唱诗这歌者本名唤作佩喻挚爱常使她起笔凝愁又伴她点句学不会娓娓的抒情更没有一个诗人的忧郁每每念及她口中的话语唯有感到羞愧和唏嘘——羞愧呵,羞愧地我提不起笔羞愧地想把每一篇残稿都付之一炬可当我还在苦苦找寻这长短之间最初的奥义试图用古老的笔法记一个琐碎的下午描一幅平常的相遇那些来者早已踩着我的圣经或端着枪,或挥着剑或拿着其他臆想的武器给她和她的信徒拷上历史的枷锁并冠之以经典的名义常以先锋自诩,常幻想开疆拓域却无情而又残酷的剥夺我们唱的权利!“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   足下的土地。”你蛰居在鼓浪屿那里还有诗的真谛。(.11.4)

《药女》

未曾到过你的闺房

却常见一只雕花樟木箱

细细的铜杆秤,小心称出

一味白芷,一味麝香

便再放不下胭脂红妆

我痴迷那一双素手,可抚琴,可研墨

可刺绣浣衣,可相夫教子

却偏要采遍山间百草

煎得济世良药

我只懂音律,不识阴阳

尝不得草药苦,又喜闻中药香

于是做一个药童,伴你身旁

我说红豆可以入诗

你斥这蛮草迷人心窍

我分辨得并蒂莲掩映金银花

更留恋淡茉莉,风信子的味道

你却钟情那多刺的苍耳

又常说诸参不配白芍

生半夏畏生姜

犹记得,你灯下问诊的模样

眉间一点朱砂痣

烛光摇曳长睫毛~

人言你望问闻切,不差分毫

却不知你是最好的医嘱,最好的方

后来,你走了,游医远方

于是,我病了,病入膏肓

修书一封,夹一首诗和当归三两

你寄回一张祖方还有一株忘情草

你说,古方治百疾

我说,相思不可医

(.10.28.)

《节后的一个冬天寒夜在武汉街道口珞瑜路一个人压马路时写下的又长又冷的诗》

夜晚十点的珞瑜路依旧熙熙车辆和行人都冒着咖啡的雾气寒冬朗月下小雪初霁一个人的我总是不觉踱到这里有手套和围巾,有帽子和毛衣紧紧包裹着我和寂寞可这个孤独的冬天不是我的我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说就像用来起歌的不是日出就是叶落我更不知该如何选择远方的风景影影绰绰可能光的那边其实是沙漠我沿着马路细数万家灯火唯有西风和车鸣伴着我闻一闻空气里的冰糖葫芦驻下脚看糖炒栗子的小推车然后,再默默地走过在过街天桥上眺望未来的生活我隐约听到风中飘来的歌挥舞着围巾向着车流大声喊:“八一路隧道里的流浪客你在寒风中唱的是什么啊”不唱旅途的波折,不唱游子的漂泊只是低声在唱一个人的生活“纵然这场景太歌德少年已不是维特”

.11.26

▲▲▲

后商的诗

一个人

一个人看电影

和咖啡和夜的方糖和梦的胞衣或盒盒罐罐

一个人在空无之中存在,正义之空无与未来之空无俱在

便不再一个人满足一个人比如

对话,每一字都谨慎得非凡仿佛无瑕疵

而你必须存在,用真心交换她的珍宝所给赐的一现

一个人我一个人地看一个人电影

所有电影的一个人或你或我或一个

并不与人共存与观影者我与观看者你

我和一座黑色的山黑色的森林黑色的海

我和建筑窗和橱窗窥视窗和心的窗口

我和男人男婴男巫男眼睛男性

电影是一个人之存在几乎

失去其空间其构建其精神其流逝

一个人之我是唯一的所有物

以至于一个人是可疑的

在存在处断裂而无消极与积极的区分

大批量的一个人也许只是幻影

岁月的污垢是并只是

在一个人之外的虚假之拟真

一个人地看热水壶咕咕地调皮

咕咕地浪漫咕咕地消失

一个人认为响声是内部的

外部之内部的内部之内部的

中介中间态中秩序中命题

光碎裂阴影圆融

一个人进入一个人等同迷离一个人之外

真实一个人之内一个人的两种质地

不是同一个但看是同一个是

同一而唯一的一个人

一个人我如此夜分泌雾分泌

自我的此在如酒精如火焰

分布四周又回归自我一个人

一个人我一个人我一个人

一个人托举一个人

倾斜掩饰平静在哭泣和愤怒之间

一个人缩小一个人释放一个人

在一个人在一个人与一个人或一个人

电影看一个人

真与伪

当第一次踏入人世,

我是赤身裸体。

这明显的事实,

我从未如此切实触及

原来我一切都被展示于人

原来我只是被展示的我

而不再是那可能更加真实的我。

我无法反驳:那真实本是虚伪。

而当我袒露过多,

我也守不住那份真实。

她将我的故事展示给我看,

那我无法反驳的情节,

一系列疑问,仿佛我曾背叛

仿佛……

当我只是谎言,

我如何宽恕那真实

如何用真实驱逐了虚伪

当她听到,听到所有人听到的我

一双尖锐的金色的耳朵

她陈述这一切时

我看到一个背叛的幽灵从我身体出走

她用想象接受我背叛的事实

从此我有两个我:真实与虚伪形影相吊

先于诗人的抵达

——赠ZY君,庆廿二

先诗人抵达者为数众多

在梦的维度,急于泊岸者听从

英雄的传言,为雾中静寂

历史短命,在典籍中,弱于在尘埃

我们在暴徒中充数

力博,灵决,面对假象中的人类

形单影只是谁?劳者

是?竞胜者?

受命者今又何在?谁的使徒?

先于诗人的抵达,游戏或聚乐,醉生,

在人群中打旋,哀苦中打旋,

那在天堂游走的人们

当你再无法欺罔我

当你再无法欺罔我

生活!友谊的面具,

记忆的疤痕,爱被爱着

显微镜,调色盘,胶片

再又散落四周,我又如何

触及我中的你?

此与彼

那么不在这里

不在言语的陈设中

你说爱的哀怨

在诗这间

你说死魂灵我

诸山流向彼方

如一刃白羽说

说云说星河说她所在

那么在之外

在谎言见证波动之外

在柔软的羽尖

海的诞生——

一次想象

这是一个饱含晶莹的

雾露=水的清晨,醒得正当时,铺在白纸张上的蒙蒙晨光恰到好处,越过敞开的窗子,楼下路边,一个微微低着头默然前行的人,轻飘飘地仿佛挂在浓密的叶团中的一粒小果子,透着轻度的欢喜,

出于想象,我知道那就是我,我将它视为美妙生命的一部分。每当我处于半睡半醒中,每当这种半睡半醒被我自己视为医生殷勤对病者说禁忌和病愈希望的密室谈话时,

想象成为我唯一的工具,承载着我的期待、低语、卖弄的鼻音、款款述情致,承载着迫切的愿望、隐约的抉择、回望中的深情厚谊、我对危险物的触碰、我的臆想,我想象着,像是在抚摸一块挚爱的玉石,一封阔别多年的故友的记忆。我会构想出

走廊入口处的我,立着,别扭地插着腰,像是在等着一个迟到的同伴,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想象在丛林中……让行走者时冷时热的不知通向何处的深深的水,我想象着一丝丝的芦苇,像

爸爸礼拜天温柔的胡子,它长得好长啊,我想象着海滩,浩淼的太空……住进星星屋子……我想象着,我

自己独自待着,啊,我的

我的小屋真安静!

嗜梦者

密涅瓦的猫头鹰在黄昏起飞,镞光穿透沉如雪原的白梦。夜的闸门洞开,流放!

还有树袋熊、松鼠,他们是梦的贵族,开在永恒眠床上的生命之花。昼,一件寄存物,租借、归还,周而复始。昼,被托管。

对于嗜睡者,梦是唯一的时间。

又如我,青年——不幸始于那枚梦神之吻——深居于梦之壳。

在短暂的苏醒间隙,我,也就是梦中的他,鼻孔如似山隧道,眼睛的“开心果”,以及整个面部整个身体的土壤质。心脏的起搏如此辉煌。

何种的必须,何种的被宽恕,釉的赋彩再度地被赐予。

一页已被手掌的黏液湿腐,眼镜片底下的镜像模糊迷离,隐喻似的被倒置,一页拼贴而成的迷宫。

太小的枝簇作了我的天穹,透过裂开的窗,我看见一个消失的古代。

“叮”:如此清晰的梦的召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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