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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者悼念当代诗宗钟树梁追忆成都大学大


刘军连挂号 http://news.39.net/bjzkhbzy/210825/9362231.html
成成说据学校年鉴记载,年11月9日,杜甫研究专家,著名学者、诗人、社会活动家、我校知名教授钟树梁先生因病医治无效,于年11月9日23时30医院逝世,享年94岁。以下为追忆钟树梁先生原文。

钟树梁教授是全国闻名的诗人,著有诗词近三千首,其诗风格“悲天悯人,嫉恶如仇”,具有“当代诗史”的价值,是值得深入发掘的“富矿”。

钟树梁教授不幸于年11月9日病逝,享年94岁。钱钟书、赵朴初、程千帆、王季思、佘雪曼等海内外知名学者,都与他经常诗书唱和往来。北京著名学者周汝昌更有诗:“虎符蒲艾两迷踪,不与红楼午日同。犹有锦江钟老在,更无遗憾句何工(引杜诗:“毫发无遗憾。波澜独老成”意)。电传温语人千里,风度巴山路万重。谁得少陵神与髓,只今唯服此诗宗。”京师名家称赞四川盆地内的钟老为“诗宗”,川内当代诗人中是很难获此殊荣的。

钟树梁先生,成都大学教授,历任多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民进中央委员、四川省政府委员、省民进主委、省诗词学会副会长、省杜甫学会名誉会长、成都市政协副主席等。

先生学识渊博,著述甚多,但我以为他主要还是一位诗人。他的《钟树梁诗词选》(巴蜀书社年出版),选录诗词、对联余首(副),还只是一部分。总共现知的钟老的诗词约首。他的诗词的艺术性与思想性都很强,以致有“今日杜甫”之说。钟诗内容广泛,咏史、咏事、咏人、咏物,言志、抒情、悼亡、纪游、应景,称之为今之诗史,毫不为过,研究这首诗词,是一项浩大的系统工程,值得发掘,且将会越发掘越有收获的。

钟树梁在诗集《自序》中,赞赏白居易“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诗旨,“遥奉为师”;并“对诗圣杜甫仰止终生。”概括起来说,笔者认为钟诗的思想性可用八个字形容,即“悲天闵人,嫉恶如仇”。诗缘于情,诗的思想性与艺术性本是不宜分离的,其诗的艺术成就,尚需留待行家专评。

钟诗可分为六大类:

第一类,声讨日寇,赞颂川军。钟老解放前的诗词,已存不多。值得发掘的是几首声讨日本帝国主义飞机狂轰滥炸成都,造成平民大量死亡的罪行,以及歌颂川军出川抗战的诗。有些诗较长,这里只能采取摘录的办法(下同)。

在《哀“六·一一”四十韵》中,诗人写道:“民国二八年,六月十一日……即闻爆炸声,旋见火光烈。腥红半边天,全是同胞血……母子相呼啼,夫妻相向泣……始惊盐市口,火海浩无极。皮房顺城街,焦柱支颓壁。生者肢骸残,死者尸狼藉……敌寇为刀俎,吾民为鱼鳖。父仇不共天,国仇安可没……书吾所亲历,成诗贡史册。炎黄子子孙,勿忘六一一”

另首《哀“七·二七”六十韵》(年),诗人从罗家碾躲警报毕;“回行七八里,惨景呈阡陌。或露毙无声,或呻吟流血。哭声不忍闻,风声助凄恻。一牛倒田塍,一童卧血泊……黄公有少女,年才十七八。吾曾见其人,娇好亦沉默。如云复如荼,含冤皆夭折……何以誓丹心,长诗书尺帛”。

“六·一一”与“七·二七”是日寇对成都的三次最大轰炸之二。笔者当时是小学生,奉父命观察惨状以供其笔伐。走到少城一带,诚如钟老诗中所言,少城公园内:“环池多乔木,血肉沾木末。”“慈母与孝儿,同时登鬼牒”。诗人大呼“血债必血还,安容逃罪责。”他还写有《送川军出川杀敌三首》:“将军同唱大江东,慷慨出师作国雄。蜀水巴山歌不断,全川黎庶祝功隆”等。近阅中国党史出版社出版的几种回忆录,谈到抗战坚持八年到胜利,四川出兵、出粮实为决定性基础因素之一。

第二类,揭露文革,批判极左。诗人形象艺术地控诉了“文革”的罪行。“十年文革”,对于中华民族来说,是千古未有的浩劫。据上海社科院史学家金大陆考研,截至年9月底,仅北京一地,在红卫兵“革命运动”中,就打死中学校长、教师、民主人士、演员与所谓“五类分子”及其家属等人;未经任何法律过程,被抄没房屋财产,赶到边远地区劳动者不计其数。上海的宋庆龄、北京的李宗仁、傅作义等,都是经周总理呈报特别名单才保护下来的。“文革”的另一罪恶,是对中华民族历史文化的毁灭性破坏,发动起成千上万的包括几近无知的初中学生在内,在全国城乡大搞打砸抢抄,历史文化遗产破坏殆尽,远远超过秦始皇的焚书甚或八国联军的抢劫,秦皇毕竟不懂得发动群众;八国联军也只限于平津地域,被抢文物未毁,国强民富后还有可能弄回来。

赵少咸是全国闻名的国学大师,早岁参加同盟会革命,曾师承戴震、段玉裁等研究语言文字学。钟老《过将军街少咸师故宅》(年寒冬):

“赵公故宅尽泥涂,来悼先生立巷隅。道上竞驰公子马,墙头不见丈人乌。玄亭论字成‘牛鬼’,《广韵》成疏没草芜。手捧雪冰当酒醴,高天厚地胡为之?”(原注:“公子马”,指红卫兵抄家车辆,先生家被大抄,书籍手稿皆被抄走,先生愤而成疾,不治。)年文革已经两年,抄家深入到国学大师的领域。据后来川师大文学院长屈守元教授讲,他为了保护所存古籍珍本,只好请居民“胡子红卫兵”来“假抄家”,门前贴上封条、罪状,才保存下来。

另一首《甲寅初秋观山东曲阜孔府、孔庙、孔林纪实三首》

《孔府》:“孔府无所见,俨然大宅院。尽是空房屋,热风吹纸片。纸片有新陈,谰言无变换。谩骂代深批,大笔作刀剑。处处划红叉,令人眼昏眩。急促出门来,心忧发长叹。”

《孔庙》:“孔庙甚宽宏,先登大成殿。匾额早成灰,石柱幸未断。孔座早虚空,急切无所见。忽焉睹巨幅,上悬大照片。仲尼脸面污,胸贴大纸片。上书五大字,‘头号大混蛋’。挖目又挖心,游街曲阜县。最后落尘埃,‘泰山’被砸烂。杏坛亦荡然,石碑咸碎滥。思之复思之,秋风吹泪霰。沉忧积中肠,何时能见睨”。

《孔林》:“孔林不忍观,众坟掘已遍。松柏林荫下,樽酒无人奠。陵墓已夷平,生人谁吊唁?问诸守陵叟,欲答声先颤。摇头竟他顾,苦水自吞咽。”

这三首诗发自内心,明白通晓,深得杜甫精髓,已无需解释。只是后人游泰安、孔迹所见,都是今人新造的“假古迹”了。不过我以为今人制造些假古迹,如成都的“宽巷子”、“窄巷子”,总比破坏好,若干年后也就弄假成真了。

钟树梁仿杜甫《八哀》,写了《十哀词》并序“‘十年’历史教训,没世难忘”。对文革中惨死的刘少奇、彭德怀、贺龙等,以及作家吴晗、老舍、傅雷,掏粪劳模时传祥、被割掉舌头枪毙的张志新等,都有诗纪念。他赞颂胡耀邦平反冤假错案,解放上亿“五类分子”、“走资派”及其家属的丰功,可惜:“志未全酬身已殒”。在《纪念邓小平同志诞生一百周年五首》中,他引孟子“爱人者人恒爱之”,歌唱“人间不必索完人,相辅相成百事兴。法治、新风、民是主,小康在望乐同登”。他赞赏巴金《真话集》:“一老岿然无所忌,篇篇文字写真言”。读季羡林《牛棚杂忆》后,他写道:“大学良师育俊才,辛劳正直跌尘埃。至奇至正牛棚忆,垂示千秋好教材”。(原注:“十年”罪恶昭昭然,善于总结取鉴,则人才幸甚,国家幸甚)。

钟老本人在“文革”中也曾被拘押八个月,但他并非从个人角度,而是从国家民族的更广阔的视野,批判“文革”的。粉碎“四人帮”后钟老曾高咏:“黄河九曲总东流”,写了许多诗词歌颂改革开放路线的成就。

第三类,反对贪腐,嫉恶如仇。钟老道德风格很高,学校分房,始终逊让而住在侄女家中;外出有事,本可在市政协、省民进、成大三处要车,却常宁自“打的”。由于今天官场贪腐成风,反对贪腐的诗词,今人已写得越来越多,仅略摘引几句。如有《今乐府,反腐败》,疾呼:“雷大雨小众所忧,虎头蛇尾民必愠”。还有《反官倒》、《廉政篇》、《五子登科》,痛斥“白条子”、“黑条子”以及银行、企业集资坑人手段等,并慧眼道破问题出在体制上,“体制当改革”、“正本清源此为上”。今天许多领导与百姓,都知道体制改革的重要性,钟诗在十几年前就指出这点,是难能可贵的。

他还对出版社卖书号,机关公款吃喝“一年八百亿”(按,二十年前的数据)等现象揭露鞭挞。在韩国前总统卢泰愚入狱后,诗人写了两首诗,说:“巍巍总统铁窗味,应识人民不可欺”。祝贺:“韩国严霜飞岭上,令人拊掌贺功成”。流露出深切盼望“民权法治胜前时”,早日实现国家清廉的局面。对于时下社会上的追星族、养狗热等,钟老也有讽劝诗词,也是诚恳深刻的。

第四类,诗纪文教,悼念亡魂。钟老有许多悼亡诗词,不仅抒发了诗人对师友的真挚感情,更重要的是,他所悼念的多是曾闻名一时的四川文教战线的代表人物,而这些文人一旦逝世,就渐渐地被遗忘。钟老的悼亡诗词,可说是反映四川文教历史的史诗,是又一笔待发掘的富矿。

他所悼念的四川学人,有:雷履平、庞石帚、张采芹、魏炯若、张秀熟、谭肇闻、罗梦祯、贾题韬、缪彦威(钺)、周虚白、裴先章、刘君惠、屈守元、成善楷、黄稚筌、孔凡章、樊建梁、屈义林、徐艾、佘雪曼、王季思等等。其中绝大多数是对四川文教事业作过贡献的学者,都是可以上四川文化教育史志的。其中有的与成都大学有所渊源。比如张秀熟在任省人大副主任时,曾与副主任马识途来成都大学视察,并拨款捐赠5万元人民币。(按:人大并无财权,当年教授的工薪也不过百元,5万元实际价值恐不亚于今天的百万)。

下面着重谈谈悼念成都大学教授的几首诗。

《哀悼谢宇衡兄殡仪馆与遗体告别二首》:

“平生多义复多才,半纪交情剩大哀。明岁草堂人日聚,春风不见故人来。

兴教育人世共尊,著述立说掩衡门。今来殡馆争一别,从此悠悠付梦魂。”

单是这两首诗,如果细考详注,可以上千言。谢宇衡早在50年代即在《人民日报》发表多篇文学论文,名斐一时,不幸突遭“五七之灾”,并被殴打致耳半聋,调入成大后,获省劳模称号,至62岁才结婚安家,对学校感情很深,唯因早年摧残,有清静无求之意,不仅常掩门谢客,而且讳疾忌医,终于拒医不治。白敦仁是成都大学教授,年不幸逝世,钟老《哀悼敦仁兄二首》之一写道:

七十年前友,于今尚几存,履园(雷履平)先谢世,乔子(乔雁宾)早离魂。一马(马益)悲棚屋,三陈(陈树滋、树业、树谷)掩墓门。敦仁今又逝,谁与问寒温。”

(原注:二零零四年五月二十一日下午,白与勤由电话报其父丧于浴中,七十余年友情葛甚悲痛!)。

这首诗咏人、抒情,如详考,也得数千字。白敦仁教授生前曾讲学波兰,又荣获省劳模、市人民代表等多种荣誉。退休后有落寞之感。钟老曾有《敦仁寄述悲诗,以诗慰之》鼓励白老:“未尽丹铅当续录,青灯绕味百年期。”

第五类,抒情纪游,诗意洋溢。只谈两点:

(一)诗人行迹遍于海内外,从旅顺监狱到宁波天一阁,从沙皇冬宫到立陶宛,诗人都有纪游诗词,留下墨迹。(二)诗人童心未泯,有赞美海棠、杜鹃、玉兰等的赏花诗,有抒写红楼十二钗的抒情诗,这里仅录诗人喜读金庸小说后写小龙女的词《洞仙歌,小龙女》:

“寒床古墓,便作千年计。不识人间香粉气。看白衣素靥,玉貌清神,算只有,姑射神人堪比。郎情深似海,何预他人,直欲同生与同死。生死总相怜,早及黄泉,十六载、断肠崖底。喜重逢,携手了尘缘,累小妹寻踪,暮云朝水。”

第六类,节日庆典,歌颂应酬。应酬诗词也不宜一概而论,其中也是有值得挖掘的精品,同时也具有反映时代的价值。

钟老在汶川地震后,还有《汶川大地震略述八首》诗送给我,心忧“学校尤逢劫,儿童救护难”。喜见“中枢至关切,翌日即临灾”。是时他已癌症在身,犹关心震后百姓。他在亲笔信中告我,又写了三百首诗词,真是春蚕到死“诗”方尽。

文章刊载于《成都大学报》第期文/常崇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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