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魏老师
又是春节。
爸爸带孩子们去了澳洲。作为全职妈妈,则特意留在家里,独自一人享受这难得的片刻安静。看看书写写字,偶尔孤独,偶尔回忆。
细算,这是来到世上的第45个春节,想来实在幸福,还健康地活着。母亲四十几岁,身体已渐衰多病。而母亲的母亲和父亲的母亲,都在四十岁那年去世。还记得那时,刚过四十岁的母亲常常窃喜:过了四十岁,多活一天都是赚来的。如今,母亲已年过古稀,坐在轮椅上也有十几年了,这赚来的生命于她,不知是喜还是忧。
从为人妻开始,告别那个被称为“故乡”的地方,一晃,快20年了。此刻,尤其怀念那些在故乡度过的,有意思的春节。
故乡在中原腹地——河北。一望无际的平原,养育了我们坦坦荡荡的心怀。直到现在,跟人相处,仍然没有学会拐弯儿。常常人称作“傻大姐”。
还记得河北的春节,一进腊月,平时散在院头的土堆、柴火啊,全被清理走了。家家户户都把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站在长院的一头,看着清清白白的地面,小小的心里,满是对春节的期待和欢喜。
母亲说,进了腊月就是年,小孩子不许哭,一哭就把明年的好运都冲掉了,于是,我们不哭,期待新的一年有好的运气。
首先盼来的,是腊八的黏饭,母亲会在前一夜,把小米黄米红豆绿豆花生红枣等等各种物料泡上,那时候,我们没有大米和白的糯米,因为不产,也没有物流。腊八饭要黏,全靠自己种的黄米,俗称黍子。后来长大些,集市上有了大米,偶尔买来煮饭,都是跟小米掺在一起。能吃上一餐白白的米饭,常常是我们的梦想。
经过一夜的浸泡,各种米已经很容易煮熟。不用母亲叫,噼啪的烧柴声以及浓浓的腊八饭香早早把热被窝里的我们唤醒,寒冷的冬日,手捧着一碗滚热的加了红糖的浓稠的黏腊八饭,那种满足,在后来的生命里,无可替代。
还有各种走街串巷卖零食的,在年根儿底,忽然就多了起来。米花糖、芝麻糖瓜、玉米面做成的各种糖(至今都叫不出名字来),还有一种叫拔糖。把糖熬成稀稀的,黏黏的,装在盆子里。透明的琥珀色,煞是诱人。一分钱,买一坨,要用两根细细的小竹签,搅起来,然后一手捏一根,拉长再缠绕在竹签上,再拉再缠,动作要快,不然稀糖会掉在地上。几个回合之后,拔糖就由琥珀色变成象牙白,由稀变浓,就稳稳的黏在竹签上,只等着拔糖的人来享用了。农村的孩子,央求几个硬币买来的拔糖,都舍不得一下子吃掉,只一口一口舔着吃。
母亲管得严,并不是每天都有零花钱。记得有一次,偷偷从抽屉里拿了几分钱,买了一大坨拔糖,跟小伙伴一起边走边拔,糖被拔得恰到好处,象牙白里闪着光泽,一圈一圈拉长产生的细细的纹路缠绕成各种不规则的图案,像工艺品,舔了一口,甜丝丝的感觉直抵内心。一抬头,忽见父亲踩着自行车从村子西头过来,情急之下把拔糖扔到地上,一脚踩上去,恐惧盖住了欲望。
父亲从身边走过,才开始了撕心裂肺的沮丧。
那时候,父亲已经在外面上班,在农村,我们已经算是富裕人家。只不过,由于奶奶和姥姥去世很早,两家兄弟姐妹七八个,父亲母亲都是家里的老大,于是父亲母亲都在十几岁担负起养家糊口的重任。弟弟妹妹们盖房结婚生子,都是父亲母亲一手操办。因此他们生活节俭,对我们也很严苛。
这踩在脚下的拔糖,后来跟父亲谈起过,说的人笑着,听的人却满眼泪光。
令人难忘的,还有到村子里来爆米花的。一堆火上架着一个小口的椭圆黑锅,一架大风箱,装进去一碗干玉米粒,在火上来回旋转着烧。火候一到,那人用一只脚踩着锅,一只手抡起一个铁锤子对着锅盖用力一砸,砰地一声,爆炸了,炸出了一锅白花花黄灿灿香喷喷的爆米花。那声音和气味随着冬日的风传出好远。引出了好多农家的孩子,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给钱他们去爆米花。于是,他们就围着那口黑锅站着,从玉米粒进锅的那一刻起,只等爆炸声一响,刚刚还捂着耳朵的手,立马冲上去抢着吃。
爆一锅米花过年,也成了我们小时候甜蜜的梦望。
那时候的春节,是多么隆重的节日啊,尤其于小孩子。
于是,等啊盼啊,看着墙上的月工牌一张张撕掉,望眼欲穿。
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家家户户要买灶糖,母亲一边烧纸,一边念念有词:“只说好不说歹,五谷杂粮多带来。”我们站在一边,看着纸灰到处飞,心里祈祷纸灰千万别飘到灶糖上,供完还要吃呢!
年三十赶花街的欢喜,胜过现在去任何一个国家旅行。
拿到母亲给的几元钱,去赶年尾的最后一个集,叫花街。花街上叫卖各种吃的、玩的、用的。花花绿绿的商品和拥挤的人群,在那时的我眼里,是这个世上所有的繁华。
几块钱攥在手里紧紧的,整个大街来回走上几趟才肯罢休。女孩买花头绳、买年画,吃上几个油炸糕和小笼包。男孩儿买摔炮,再扛上一棵甘蔗回来,真是沉甸甸的收获。
过年,当然也盼穿花衣。
母亲是裁缝,我们都长到十几岁了,还是自己做衣服给我们。再普通的布,她也能做出花样来。剩下的布头做棉鞋。新衣早早就做好了,一定要等到年初一吃完饺子,才从木柜子里取出来,让我们换上。
换上新衣的我们,头都抬不起来了,总是低着头,一会儿看看脚上的花鞋子,一会儿看看衣服上的小口袋。美得无所适从。吃完饺子,一阵风似的,跑到邻居家显摆去了。
不仅穿花衣要等时候,炒花生也要等时候的。
每年年三十晚,包完饺子,才开始炒花生。不管多喜欢炒花生,三百六十五天,只有过年才吃得到。
父亲铲来一簸箕沙子,倒进大锅里,先把沙子炒得滚烫,再放花生进去。花生和沙子一起炒,热量通过沙子传递给花生,这样被炙烤而熟的花生,不会炒糊变焦,待花生凉透,打开发黄的外壳,手指轻撵红衣,一股浓香扑鼻,吃在嘴里,酥脆绵香。
即使是过年,炒花生也是有限的。一般过了初七八,就没得吃了,各种美食都只能在舌尖上回味了。
记得一个周末,母亲下地干活了。我在家打扫卫生,手拿一把扫帚,桌子底下柜子底下任何一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当扫帚从桌子下面出来的时刻,忽然的,一粒花生滚动着,进入了我的视线,在一堆灰尘里,是那样的分明,两个肚子浑圆饱胀,似乎一股浓香的炒花生味,透过结实的花生皮,刺激着味蕾。瞬间扔下扫把捡起花生,迫不及待地剥开投进嘴里,花生已经不脆了,但那滋味却令我足足欢喜。
记忆是一条河,多少事如沙被水带走,经历了那么多人和事,居然还记得那个二月,记得那粒绵软的花生,连同故乡的背影,贯穿了我的四十几年的人生。
再也没吃过那么香的花生了。
也还记得母亲炖的肉,一块一块方方的,炖好盛在盆子,被放进堆杂物的小西屋。有客人来炒菜时就切上几刀。北方的天冷,放凉的肉上挂着一层固体的白油,挡不住馋虫时,我和弟弟就去撕上几口吃。这肉,对儿时的我们,对当时每一个人,都是饕餮大餐。
而此时,我已45岁,吃素很多年了,任何肉食都勾不起我的欲望。
儿时的春节,最有意思的,还有村子里浩浩荡荡地拜年大军。
村子里有几个姓氏,每个姓氏里辈分低的人都相约在一起,去给各个姓氏里辈分高的人以及逝去的祖先拜年。
男孩子都去放响鞭了,我们女孩子站在堂前家谱旁边,口袋里装满糖和花生瓜子,看着父母送走一波又来一波拜年大军,人们彼此寒暄、欢谈。
那时的拜年是真的要磕头的,母亲也教我们,在年初一吃饺子之前给她和父亲磕头拜年。我常常不能跪下来磕头,只好说一些祝福的话应付过去。
现在,父母早已搬离老家,去城里居住。听说村子里人越来越少了,年轻人都出打工,村里剩下的都是些老人。那些出外的年轻人应该像我一样,也很少回家过年了。
故园春风归去尽,何人堪寄一枝花。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春节意识也越来越淡了,常常不知道哪天二九哪天三十,今年甚至没买一棵生菜一包糖果。
孩子们也抱怨说过年没有意思,于是,这个春节,爸爸带她们去了澳洲。
因为,实在也不知道到底该怎样过年,对她们,才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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